“我校對了航向。6小時後我們將衝出布魯特海峽，返回布魯特。”我報告。

木木拉吉祥，“走吧，讓澤澤處理這兒的一切。”他說，“走吧，吉祥！”

吉祥對木木和我的話都恍若無聞，她呆坐在杜琳和喬身邊，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所有事情。木木將她抱起來。她突地尖聲叫：“放開我！放開我！我不走！我要媽媽——”她踢打木木，憤怒地揮動她的拳頭。翡翠天從她懷裏掉下去。莫萊卡斑點的肚子綻開，露出裏麵睡豚的金黃色。

“媽媽她不在了！她死了！”木木吼，“你不要鬧了，吉祥！”

吉祥瞪圓了眼睛：“我都沒有死，杜琳她為什麼要死。假的，你們在騙我！媽媽！”她放聲哭，竭力掙紮著。木木將她抱得更緊了，他臉色憋得通紅。“澤澤，我該怎麼辦？”

“我給她配一點有鎮定效果的藥。也許我們需要麥傑……”

“不，澤澤。我自己能對付。而且麥傑他也不是精衛6組的成員，他沒有權力對你指手劃腳。”木木喊。

“你說得對。”我欣然，馬上準備藥物。

“我不要藥，我要媽媽！”吉祥抽泣。她突然狠狠地向木木手臂上咬下去。木木毫無防備，痛得倒吸一口冷氣，手臂一鬆。吉祥跳落地上，撲到杜琳身旁。

“我不想長大，我不想明白，我隻要你們都活在我身邊。媽媽，喬叔叔。媽媽，你醒過來！吉祥還沒有死，媽媽不能死！”吉祥歇斯底裏叫嚷著，大滴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。

“我用去駕駛室，我不管她了。”木木撫摸傷臂，惱了。

“木木，你是精衛6組唯一的成員了。”我說，“你必須照顧好吉祥。”

“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呀！”木木叫，“為什麼我們要到這兒來，為什麼喬要死，馬約爾要發瘋——”他捂住自己的頭，“還有我的父親，”他說不下去，停頓了幾秒鍾，“澤澤，你知道原因嗎？”

“睡豚。”答案簡單明了，甚至無須計算。

聽到睡豚兩個字，吉祥忽然停止了哭泣，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兩用剪刀來。她抓住莫萊卡斑點，扯開它本就綻裂的肚子，開始撕剪睡豚金色的絲囊。

“吉祥，你幹什麼！”木木詫異。

“都是睡豚，都是睡豚。我不要它了。”吉祥抽搐著，暴躁地揮舞她的剪刀。絲囊一點點揭開了，睡豚金黃色的柔軟的皮膚一點點暴露出來。

“你住手！”木木喝道。但那孩子的動作看去非常危險，他甚至有一點膽怯，不敢靠近。

這時我的機器人帶著鎮靜藥滑進艙內，它衝向吉祥。

吉祥的剪刀撞在機器人的身上。藥劑的瓶子碎裂開，藥水灑在絲囊上。趁這機會，木木一把奪過吉祥手中的刀子，將吉祥塞進機器人的環臂之中。那環臂立刻箍住吉祥的身體，令她動彈不得。環臂中的微小注射器貼緊吉祥的肌膚，剩下的藥物頃刻間進入她的毛細血管。

木木籲口氣，望向我的一隻眼睛，“謝謝你，澤澤。”

“我當盡我所能。”

木木愣了愣，點頭，神色肅重起來：“我也會竭盡所能。我會的。”

吉祥很快在她自己的鋪位上睡去了。木木坐到了喬的位置上。精衛號如一條靈活的電驅魚，在湍急的洋流中疾行。忽然地，它劈開海浪，濕漉漉地衝進空氣之中。海水在它的金屬身軀上流淌，不久就被蒸發幹淨。它在峽穀中飛行，海峽漸漸變成起伏不平的陸地，布魯特那環形的定居點已經出現在前方。

“也許我不該走。我應該留在這裏。”木木忽然說。

“你要實現喬的約定，帶走麗塔他們。”我提醒他。

“誰知道，也許他們並不想走。東始星，”木木皺眉，“如果他們走了就真的死掉了。”

“也許不會。”我說。

木木驚奇地看著我，“這不是你的語氣。你從不用‘也許’。”

“我會改變——”我將屏幕切換到休息室，“你看。”

睡豚的絲囊正在消融，金色的液體在地板上流淌，和杜琳、吉祥灑在那裏的眼淚彙合。睡豚的大半個身體已經裸露，那金黃色身體上兩隻大大的眼睛，張開了。

（全文完）